-顧祈楓渾身力氣彷彿被瞬間抽空,她從椅子上滑落在地,倒在了滿地碎瓷上。

痛的鑽心,可她仿若無知無覺。

“娘娘!”

吟霜哭了。

顧祈楓卻笑了,笑得比哭還難看。

前世她一直無子,所有人都說,是顧家作惡多端,活該生不出龍嗣!

她為此求儘偏方,甚至求神拜佛,為了能有個孩子,她什麼都做過!

她因此對隋恒景感到愧疚,忍著心中劇痛將他推去旁人宮中!眼睜睜看著彆人生下了她最愛之人的孩子!

卻原來,這一切,竟都是隋恒景一手安排的!

淚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。

隋恒景,你好狠的一顆心——同床十幾載,你竟就這麼冷眼看著我在這場早已註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!

顧祈楓猛地捂住了臉,血與淚一同溢位指縫。

她喉間散出極儘痛苦的哽咽。

“我到底做錯了什麼……”

月光如水,照的滿室蒼涼,卻照不亮顧祈楓眼裡的絕望。

解了禁閉後半月,隋恒景終於來了鳳鸞宮。

見顧祈楓真病了,他眸中閃過一絲詫異,他本以為顧祈楓又在裝病邀寵,冇想到竟病得如此嚴重。

看著她冇了以往活力的蒼白模樣,隋恒景心中莫名煩悶。

遂大發雷霆:“太醫院乾什麼的吃的,連小小風寒都治不好!”

這樣的關心,顧祈楓卻再也冇了以往的甜蜜心動。

“與太醫院無關,臣妾隻是不愛吃藥。”

隋恒景皺眉將她攬入懷中:“好了,你妹妹之事就此揭過,過幾日,朕帶你去皇家寺廟散心。”

“謝陛下隆恩。”

沉默半響,顧祈楓靠在他懷中,遮住麻木的眼。

三日後,皇家寺廟。

顧祈楓跪在佛前。

陣陣檀香中,她執起簽筒,心中默唸:“佛祖在上,求求您,為信女指條明路。”

告訴她,該怎麼才能在這條隋恒景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?

木簽落地,顧祈楓剛要俯身,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卻先她一步撿起了簽。

顧祈楓抬頭,卻是一愣,那僧人單手執褐色珠串,身上白袍一塵不染。

而他那張觀音般慈悲的臉,卻跟隋恒景一般無二!

顧祈楓連忙起身行禮:“玄明大師。”

玄明與隋恒景乃一母同胞的兄弟,隻因遲生片刻,按照皇家雙子不能同堂的規矩,十二歲那年便送來了皇家寺廟出家為僧。

玄明微微躬身:“貴妃有禮。”

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簽,眉心一皺。

“奔波阻隔重重險,帶水拖泥又渡山,皇嫂,所求何事,竟求了個下下簽。”

顧祈楓心底發寒,她張了張嘴:“是死路嗎?”

玄明掃過眼前這張蒼白至極,不複往日明媚的臉。

絕美容顏上,染上病弱之氣,就像最好的山水畫被暈染墨汁。

若是西子在世,隻怕也不如眼前之美。

玄明收回目光,雙手合十:“神佛之念不過求個心安,皇嫂可信,人定勝天?”

顧祈楓身子一震,正要開口,卻聽殿外吟霜喚道:“娘娘,陛下出來了。”

顧祈楓隻能還了一禮:“多謝大師解惑。”便朝外走去。

她身後,玄明那雙冷寂黑眸中,異色浮動。

……

第二日,隋恒景率眾人回宮。

卻在寺門口遇見等著的玄明。

他手裡提著一罈酒,僧袍浮動間,整個人飄然欲仙。

“見過陛下,貴妃娘娘。”

隋恒景看著他,眼裡閃過一絲忌憚:“你來此作甚?”

玄明俯身一禮:“陛下,此乃小僧自製桃花釀,昨日見貴妃娘娘不斷咳嗽,又聽聞她不喜用藥,所以特地送給她試試。”

顧祈楓一怔,看著玄明遞過來的酒罈,正欲接過。

下一刻,她手臂卻被隋恒景抓住。

隋恒景鎖著眉,冷道:“貴妃的身體自有宮中太醫調理,此物她不需要。”

顧祈楓隻得收回手:“大師好意,本宮心領了。”

“是小僧多事,望陛下與娘娘勿怪。”

玄明自然的將酒罈收回,目光澄澈坦然,任誰都看不出他有任何異心。

隋恒景鳳眼微眯,下一刻,竟當著玄明的麵一把拉住顧祈楓的手。

顧祈楓渾身一僵,隻能跟著他大步向前。

她看著隋恒景寬闊肩背,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,此刻卻隻剩滿心苦澀。

寺門口。

所有人瞠目結舌看著這不合體統的一幕,留下的妃嬪更是嫉恨得眼都紅了。

而林映竹臉色蒼白無比,想起林太傅上次傳入宮中的話,猝然狠狠攥緊了手。

回京之後,鳳鸞宮再次成了後宮眾人的眼中刺。

秋獵前一天。

隋恒景踏入鳳鸞宮時,顧祈楓正在窗邊認真刺繡,陽光微微灑落,一片歲月靜好。

他攔住奴才即將出口的通傳,自己走了進去。

在顧祈楓身後看了片刻,他纔出聲:“楓楓。”

顧祈楓一驚,放下手中東西就要行禮,卻被他虛扶住。

“這裡並無旁人,不必多禮,這是繡的什麼?”

顧祈楓輕聲道:“流景婚期將近,臣妾想給她添妝。”

隋恒景一挑眉。

“朕記得,流景出嫁之日還早,你現在就開始了?朕的香囊呢?”

顧祈楓眸光一頓,聲音輕柔。

“陛下坐擁天下,怎的還惦記臣妾這一個小小香囊,臣妾不繡,陛下也總會有的。”

隋恒景心裡驀然湧起一絲不舒服。

這絲不爽,不知從何而起,似乎是從上次宮宴之後開始的,又或許更早……在顧祈楓第一次讓他去其他人宮中開始……

他神情冷了下去,淡淡道:“你這是不願給朕繡?”

語氣雖淡,可任誰都知道他生氣了。

他本以為顧祈楓會立即朝他撒嬌認錯,誰知卻看到了她眼中來不及收回的蒼涼。

這一瞬,隋恒景心口竟莫名一空。

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悄然離他而去。

而顧祈楓接著卻是向他請罪:“臣妾隻是怕自己的拙劣繡工讓陛下蒙羞。”

曾經哪怕把鴛鴦繡成鴨子,也要霸道的讓他戴上之人,何時如此懂事?

這懂事,讓隋恒景無比心煩。

久久看著眼前人,他冷笑一聲,甩袖而去!

晚膳時,隋恒景冇來。

顧祈楓仔細的瞧著那副繡品,臉上難得有了笑意。

這一世,她的流景該是得遇良人,安樂一生。

就在這時,門外突然想起一陣倉促的腳步聲。

顧祈楓指尖突的一痛,她顧不上溢血的指腹,倉皇回頭。

卻見吟霜跪在門口,聲音發顫。

“娘娘,您父親顧首輔被言官狀告酒後大不敬之罪,陛下震怒,將人打入昭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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