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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Ww.yshuge.Com』,全文免費閱讀.許多年後,在場的各位富貴人家,仍能將這幕盛景同他人繪聲繪色的說起,且眉宇之中儘是自傲。

如流瀑似的紅綢自廊橋淌下,又猶如錦花般,與燈籠火台相映,燈火投迎中,更添三分富貴,在濃如胭脂的紅綢裡,驀然滑落出位一襲紅裝的美人,淺笑間端的是顧盼生姿,如鄰家小女初成,蹦跳間就穿過座位,登上高台,朱唇輕啟唱道:

“春花亭外風驟雨,哪年悲聲覓寂寥。

隔簾但見一花轎,必為新婚走鵲橋。

吉日良時需儘歡,何苦淚雨喂瑤蓮。”

唱腔婉轉高絕,似杜鵑啼血,黃鸝失群。低落處反而驟然調門,勝似雨點滴滴從空處落下,未砸柳絮,先顫心頭。

“莫芸,竟是她登台?”不知怎的,此刻霓酥驚駭莫名,站立不穩,險些打翻了一位在牌樓落座貴人的茶壺,打攪聽戲,這可在戲台上下最為忌諱,一來麵子掛不住,二來雜役抹桌,又要白白分神。若是一般的戲曲也就罷了,可既然那位喚作莫芸的女子登台,霓酥就自然算不得角兒,被這位貴人一把推得趔趄,坐倒在地,口中卻仍舊失魂落魄的唸叨些什麼,左右女子見狀不妙,告罪幾句,將霓酥半推半架送下廊橋,相當狼狽。

“老爺,這莫芸唱腔著實驚豔,隻怕即便在都城,也能在諸多紅角兒中摘來榜眼往上的頭銜吧?”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趁著停頓功夫,討好似的低頭,在身邊端坐的富家翁耳邊問道。

“榜眼?那倒難說。”富商應聲,雙目依舊緊盯台上那名紅裝花旦,目光炯炯。“老爺說的是,都城水深,這窮鄉僻壤稱尊,可到了都城就難以出類拔萃,比不得老牌角兒。”

“你懂個甚戲。”富翁趁著難得的空當,忙不迭地向口中灌茶,潤潤方纔因叫好而乾澀的喉嚨,左手伸出大拇指,向上虛舉三下,“隻怕那位見了,都要將這女子當寶貝供奉起來,至於京城那些所謂的大家,甭說榜眼,即便是狀元郎,給她提鞋都不配,調門可勤練彌補,但唱腔韻味,傾儘數十年苦功也未必學得來。不過今兒勝在這天馬行空的開場,至於嗓音,或許是許久未曾登台,頗有幾分生疏,不過無妨,此回過後,清河園算攀上高枝起死回生,往後登台的次數,當然也水漲船高,將嗓子練回來就是。”

第二日大清早,吳霜睡夢中被嘈雜人聲驚醒,不遠處的雲仲亦從床上蔫頭耷腦坐起身,將周身的骨節伸展開來,伸腰扭背,精氣神好轉不少,雖然腦海中仍隱隱作痛,不過相比前些天的苦楚,舒坦不知多少,眼下疑惑的看向吳霜,仍是有些莫名其妙。二人出門觀瞧,卻見到那名精悍的漢子立於院口,正用肩膀費力的頂住院門,院門外人聲之鼎沸,險些要將吳霜腦門掀開。二人幫閻寺關頂住搖搖欲墜的院門,這才詢問緣由。

“合著鬨騰半晌,都是為了一睹你家班主夫人芳澤?”吳霜詫異,這等事他還從未見過,即使各大都城繁華郡縣的角兒,也頂多是唱戲時追捧,下了戲台將戲服一脫,不說無人問津,也不至於如此大陣仗,聽這聲音的喧鬨程度,門外怕是起碼有三四十號人,因此吳霜也不由得看幾眼閻寺關,這漢子乍看平平無奇,行走之間足下生根,大概是修行了某種不知名的內家拳功夫,且程度不淺,否則亦難以一人之力頂住院門,使得院外這群人無法闖入。繞是吳霜見多識廣,但總有未曾見過的內家拳門路,一時半會,無法看透這漢子練習的是哪門哪派的拳法。

院外人久攻不下,自然就不願再耗費時光,隻得悻悻退去,口中難免嘟囔著晦氣之類的話語。此時院落正中的房門敞開,走出一位形貌端正的男子,笑意溫醇的同吳霜打個稽首,請吳霜雲仲二人在院中石砌小桌坐下,閻寺關則從側屋端來一壺清茶,三隻茶盅,三人就如此在小院中落座。

“我乃是這清河園的班主,前兩日忙於夫人的登台一事,就連貴客入住都不曉得,若不是登台事了,幸虧今兒閒暇下來,不知要再失卻多少禮數,實在多有怠慢,還萬望二位海涵,再者就是多謝今日替小園解圍,夫人昨夜受涼,怎能抱病去見這些貴人,若非二位相助,隻怕小園的柴門,都要被這群輕佻登徒子拆將下來,今日之事,實在多謝二位。”男子言語極有分寸,且儒雅隨和,與其他伶人的牙尖嘴利似乎略有不同。唱戲乃是圖個溫飽,唱腔唱詞爛熟於心,卻不見得腹中就較他人多出幾兩墨水,尚無餘糧餬口,哪裡有甚閒心去讀讀野史正傳?於是乎,多數伶人與風雅並無乾係,隻有極少數大紅大紫的紅角兒,用不著操心吃穿用度柴米油鹽,才顧得上風雅二字。男子信手將二人麵前的茶水斟至滿溢,繼續說道:“我姓程,名鏡冬,兒時雙親亡故,於是至今仍未取表字,不知二位?”

吳霜掃一眼男子倒茶的右手,豪爽抱拳答道:“好說好說,在下吳典,旁邊這位是我外侄鐘仁,我二人從上齊一路南行,欲往頤章國買賣草藥,途徑此地恰逢外侄身體不適,便來此借住,多有叨擾,如今外侄痊癒,想來明日便可動身上路。”程鏡冬好言相勸,讓吳霜在此多留幾日,也好報答今日解圍之恩,卻被吳霜婉言相拒,說攜帶的草藥,若是在路上耽擱久了,草藥失去出土時的鮮靈勁兒,那這趟便真是血本無歸。無奈之下,程鏡冬隻好應允,同閻寺關一道出門去了。

“納悶師父為何扯謊?”待程鏡冬與閻寺關二人腳步漸漸遠去,冇等少年出言問詢,吳霜便懶洋洋走過院內石質屏風,稍微停步,繼續道:“也許事事都與你講明白,也未嘗是好事,這江湖為師怎能始終伴你左右,終究要自己想想纔對。酒滿迎客,茶半則是恐客人燙傷了手,而今日這位班主雖然口頭上禮遇至極,但這滿滿噹噹乃至溢位的茶水,卻相當有意思。”

雲仲疑惑,這幾日三餐皆是師父在周邊店麵買來,況且出手相助趕走前來攪擾的渾人,怎的就要趕著走了?再者,行走江湖隱姓埋名者多矣,即便少年乃是個雛鳥,就憑拿話本看過幾回,也知曉江湖中人這檔子喜好。但以吳霜的性子,向來不會虛報姓名,這番為何刻意報上假名,難不成此處有什麼人物,連自家這位信手禦劍的師父也不敢說能穩壓一頭?

”你入我門下,算起來也有半載之久,不如為師先來考校考校你。“胖掌櫃回到石桌處,雙臂撐起腦袋前傾,順手拿起茶盅,嚥下一口差不多溫涼的淡茶,”在你看來,先前那位姓閻的漢子,同戲班班主,這二人是何來曆?“

少年皺眉尋思片刻,略帶遲疑的開口答道:”回師父,單聽口音,雲仲實在難以分辨此人是何方人士,彷彿與班主並非同鄉;力氣了得,常人也難以一人之力頂住柴門。除去這些以外,徒兒實在難以看出其他門道。“”不錯不錯。“

”我本以為照你小子平日懶散的秉性,隻能堪堪瞧見那漢子膂力不俗,冇想到還留意了口音中的分彆。“吳霜滿意笑笑,”如此說來,你並未瞧出那位班主的異狀?“

少年搖頭,蹙著眉又尋思了半柱香的光陰,終究說不上來有何異常之處。

吳霜笑道:“終究是少年心性。我來問你,若是你日後娶妻,妻子勞累不堪,院內又有外人,你出門之時,會忘記將銅鎖鎖上?”說話間遙遙指向內屋門上掛住的銅鎖,少年定睛看去,果然鬆鬆散散掛在門上,未曾鎖住。其實少年此刻心中仍舊半信半疑,若說冇掛門鎖便有蹊蹺之處,未免有些牽強,隻是一路之上,似乎自家師父的直覺從未出過差錯,於是隻好將疑惑吞回腹內,老老實實回房,盤腿修氣。荷塘一行,少年本來栓塞至極的眼竅大開,看待萬物都如同將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去除,周遭明朗,可惜在想向下衝擊心竅大穴時,又被莫名瓶頸擋住,動彈不得。少年也不心急,起碼前些日的異樣痛楚消失殆儘,能安安穩穩睡上一宿好覺,便覺得心滿意足。

修氣如逆水行舟,不進則退,而少年此刻猶如一葉扁舟駐足湍急江心,堅若磐石。

吃過程鏡冬款待的一餐晌飯,吳霜遣少年出門尋個僻靜處練劍,在他看來,修氣並不妨礙劍法修行,如若丟掉手中劍,隻在修氣一途中埋頭苦行,還算哪門子劍客,撐破天也不過是另一個牛鼻子,至於道行,天下道士多矣,能追上那老道的,聞所未聞。

少年背劍出門,拍拍酒足飯飽的殷實肚皮,向采仙灘而去。六月將儘,天亮堂的時間愈發變長,便迎來了一念間最熱的節骨眼,街上行人也冷清不少,人們出門轉悠的時辰,由清晨推至天擦黑,這處都是高門貴州,自然冇有耕田這一說,隻有十幾裡外的山川背麵,纔有糧米產地,至於誰去耕作,那便不得而知了。一路下來,少年燥熱難耐,半路尋了個無人地方,將白袍整個扒下來,身穿補丁無數的短褐,果然清爽許多,將揹負的劍鞘取下,拉開架勢。

為何從挎劍改為背劍,仍是因為前幾日修氣出岔,難以入眠,尤其是輪到少年守夜時,白日無眠,在車廂中輾轉反側難以入睡,吳霜則是眼不見心不煩,輪到少年當值便鑽進車廂打鼾,徒留一個雙目紅腫咬牙切齒的雲仲,瑟縮在營火邊發愁。一碼歸一碼,即便無眠,同樣也得守夜,總不能將師父從車廂拽將出來,而後自己躺進去睡至天亮。長夜漫漫,星鬥遙相對應,明明滅滅,朗朗清清。

星鬥照耀一名白衣少年郎,昏昏欲睡,眼瞼低垂。

少年不得不尋個提神的法子,左右顧盼無果,瞌睡又不受控的上湧至眉間,睡意濃鬱。他隻好將腰間長劍解下,墊在背後。劍鞘森冷嶙峋,極其硌背,少年就這麼斜依在劍身之上,半睡半醒間,天光明亮。

雲仲提肩出劍,劍走風起,忽然之間,荷花搖動。原本殺機四伏的登樓,此時竟戾氣儘去,招式之間,扶風擺柳,閒淡自然。

”好劍法,想不到少年郎有這般俊的功夫。“身後傳來低沉的叫好聲,雲仲收劍站定,回身去看的功夫,原來是那位頂柴門的武生閻寺關,說話間正好脫下長褂,隻著一件去袖的短打衣衫,壯碩腱子肉隆起,單看塊頭就曉得是個練家子出身,勻稱的很。

”哪裡的話,出門在外總得有一技傍身,不然不等走到這處,早叫虎豹豺狼叼走喂崽了。“漢子一笑,顯然平日裡並不是話多的主,將褂子放妥帖,在少年邊上不遠處活動筋骨。

漢子活動筋骨的方式極為怪異,乃是四肢著地,將兩肩狠狠推壓至後脊,雙腿蹬地,將後腰挑高,而後頭顱擺動,看得少年皺眉不已,剛想開口詢問,漢子先道:”此乃虎擒式,我學這拳,乃是一位老前輩所授,以虎,狼,山類為其根本,擬為三套拳法,然而我並未能學全這三式,隻在虎式上有所體悟,就繼續跟著班主出來闖江湖,那位前輩雖然說這拳並非什麼絕學,但憑虎式亦可解救自身於危難。“

少年點頭,心中想的卻是另一件事。

ps.這四千字不方便分為兩章,後文將進入采仙灘劇情的精妙處,故而在此一起交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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