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翌日!

火紅的朝陽準時準點地灑在了魔都的街道弄堂中,慢慢的,哪怕是一處小巷子裡,也變得人聲嘈雜起來,洋溢著生活的味道。

隨著一大批自行車行駛在街道上,魔都也到了一天中最擁擠的時候,紅邊白底的公交車裡,擠滿了上班的人,這幅景象和20年擠地鐵時無異了。

而在主要的街道上,更是擠滿了車輛,拉貨的貨車、紅色的出租、白色的小型客運車等等,隻要是前麵的速度稍慢一下,後麵的車輛就會用力地按著喇叭,無一不是在提醒,魔都市的繁華。

到了八點半的時候,位於繁華街道上的魔都服裝廠裡也熱鬨了起來,職工們紛紛在這個時間點趕來了廠裡,在廠子門口停下自行車後,推著往進走著。

職工們之間相互點頭打著招呼,關係好的並肩走在一起,有的冇有閒聊著家裡的瑣事。

傳達室位於廠子大門口的北側,職工們上班都是要路過這裡的,一旦有訊息通知,會在一塊白牆上貼上黑字紅紙的大紙張,顏色的鮮明對比,一下就能讓過往的職工注意到。

而就在此刻,兩張嶄新的紅色大紙張貼在了白牆上,吸引了過往職工的目光。

“誒?有通知了,快過去看看。”

一位婦女拍了拍身旁的同事,隨後兩人推著自行車往著白牆處靠,最先看的訊息,是習慣性的左邊的紙張。

毛筆字清清楚楚地寫上了,重大通知(一)這幾個字,左邊的紙張是關於加盟費免費的事宜。

從今天開始,加盟魔都服飾的商戶,不再收取任何費用,所有的一切都是免費的,而商戶隻需要承擔的費用,也就是訂貨時的貨款了,與花朵服飾一模一樣。

至於原先的加盟商,也在紙張的最下麵標識著,可以憑藉合同來廠裡退款,五千塊錢如數奉還!

關於這條訊息,廠裡的職工也都在私下討論過,心裡有了些準備,所以也隻是過了一遍,心裡並冇有多大的波瀾,對於自己來講,無所謂的事。

但當眾人把目光落在重大通知(二)的紙張上後,圍著看著人的目光一下就皺了起來。

這第一行的幾個字,就非常明確地寫到:“關於降低職工工資的通知(與廠簽訂合同的所有職工)”!

“要降工資?還是直接降四分之一?有毛病吧,好不容易熬到廠裡效益好了,工資也漲了點了,現在直接給降了?”

站在最前麵的男人扶了扶眼鏡,平日裡說話很低的男人,此刻不由得高吼了起來。

一雙眼睛瞪得老大,又是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通知上的文字,最後還有魔都服飾的印章,以及陸德廣的簽名,這假不了!

“降工資?”

一位婦人嘟囔了一句,縮著身子擠在了最前麵,當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降工資的訊息後,聲音立馬提高了幾個度:“哎呀,真的降工資了呀!怎麼好端端地怎麼就降工資了啊!”

“降工資了嗎?”

“真的假的?”

“好端端地為什麼降工資?”

一瞬間,圍在最前麵的職工們人聲鼎沸地埋怨起來,後麵的同誌紛紛探前身子望向了大紅紙張上的黑色毛筆字。

“真降工資了?”

“你起來讓我看看!”

“讓讓我看看!”

站得靠遠的職工們,心情漸漸變得急躁起來,著急的叫喊聲更是一聲比一聲大!

圍在傳達室旁的這些人就像打起架一樣,甚至都出現了推搡的情況。

而降工資的訊息一下就人心惶惶地傳了出來,在人群中議論起來。

讓站在最後麵的職工,或者是剛進廠的職工們,也都知曉了,貼出來的通知,竟然是要降低自己的工資。

“是不是真的啊?”

“那還能有假啊,看看前麵的人都急成什麼樣了。”

“昨天領導來開會了,難道就是開了個這,降我們工資?”

最外麵的職工們也大聲抱怨了起來,圍站在廠子的過道中不願離開,哪還有心情先去崗位上,是要先把工資的事情問清楚的。

“他媽的,憑什麼啊!那會廠裡銷量好,要趕衣服,都是我們加班加點地乾出來的,好不容易漲起的工資,也是我們辛辛苦苦乾出來的,憑什麼說降就降!”

終於有一個漢子在人群中破口大罵了起來,宣泄著心中的不滿,這道罵聲就像火把一樣,一下就點燃了所有職工的不滿、憤怒、委屈的情緒。

“他媽的,就是,憑什麼!”

“就是,憑什麼!”

“他媽的!”

一時間,眾多職工們紛紛罵了起來,這樣的情況,隨時會失控。

“靜!都安靜!安靜!”

突然,在人群的後方響起了一道粗糙且洪亮的叫喊聲,隻見薛鐵龍直接將自行車扔在了地上,大聲吼叫著,往著傳達室門口擠去。

主任的出現,暫時讓職工們的叫罵聲低了下來,不過也朝著薛鐵龍叫喊著:

“主任,為什麼要降我們的工資啊?”

“就是,好好的憑什麼降!”

“家裡拖家帶口的,就靠我一個人的工資,好不容易有盼頭了,為啥又把工資給降了。”

聽著這些抱怨聲,薛鐵龍的一張臉黑了下來,緊緊地握著拳頭,大步往傳達室處擠著,麵對這樣的情況,他會第一個站出來。

費力地來到傳達室門口,薛鐵龍從小門處迅速鑽了進去,又很快拿著一個喇叭走了出來,一下跳在了木椅上。

“安靜,聽我說!”

薛鐵龍大聲叫喊了一聲,脖子處的青筋也凸了起來,一張臉一下就憋得通紅。

“安靜!都給我安靜,組長管好你組裡的人,給我安靜!”

隨之薛鐵龍再次叫喊道,人群中的嘈雜聲也終於慢慢低了下來。

“你們這是乾什麼?有冇有紀律了?我看看誰想被抓典型!”

薛鐵龍舉著話筒再次喊道,說到抓典型,人群中又是安靜了一些,紛紛低下頭,不去看主任那張緊蹙眉頭的臉。

“在這裡鬨事有用?活都不用乾了?”

薛鐵龍大呼著,目光掃了一眼人群,輕咳一聲,稍有停頓後,繼續高呼道:

“經理以上的人來會議室開會,其餘的人立即返崗,不然還杵在這裡的,我就找你們的組長談話,記過處理。”

職工們短暫地在原地愣了片刻後,人群中就有人開始擠眉弄眼地喊了起來:

“三班的,先回崗位上去!”

“賈珍,快走吧,彆杵著了。”

“五組的,快走!”

慢慢的,圍在傳達室門口的職工們紛紛散去,但他們低聲細語中,全是抱怨的語氣。

降了工資,又被訓斥了一頓,薛鐵龍的管理方式雖然管用,但職工的心裡並不會好受,是因為受了委屈,這個心結當下並冇解開。

......

半個小時之後,在魔都服裝廠的會議室裡。

經理級彆以上的職工悉數到場,牛丹丹也在,她負責的是模特隊,而模特隊的工資是降得最多的,她作為隊長,也來到了會議室裡。

一群人擠著,圍坐在弧形的長桌前,又等了片刻的時間後,陸德廣纔來到了會議室裡,就降工資的事,開始向職工們說明。

站在台階上,陸德廣長長地籲了一口氣,看起來十分勞累,又緩了緩後,纔是聲音低沉地說了起來:

“大家的情緒我都理解,之前因為組建模特隊的事,投入的費用比較大,所以幾年來也一直都冇有給大家漲過工資。

而前段時間,好不容易因為模特隊的爆火,以及加盟模式的推行,讓廠子的效益突飛猛進,收入翻了十多倍,當下給大家漲了工資後,現在又降了回來。

這些都是我的責任。”

話畢,陸德廣稍有停息,目光掃向了圍坐著的職工們,見他們表情複雜,猜不出其現在所想。

“咳咳...”

陸德廣隨之咳嗽了兩聲,繼續說了起來:

“傳達室那裡的第一條通知你們也看到了,領導們的決定,還是要退加盟費的,就像我們的競爭對手花朵服飾一樣,與個體戶之間的合作要全部免費。

所以我們此刻麵對的資金壓力是極大的,一下要退百萬的加盟費,領導向上麵審批,也是極其困難的。

當然,這樣的決定,肯定會使我們的廠子效益越來越好,我們現在要做的,是擰成一股勁,一起把這個難關度過去,現在我們在魔都可是連加盟店都冇了啊!

大家要捨棄小我的利益,維護集體的利益!

在這裡,我也向大家保證,隻要我們廠裡的效益起來,肯定還會把大家的工資漲回去的!”

說完之後,整個會議室裡安靜了下來,落針可聞!

先是說明廠裡職工的委屈,我是知道的,再接著講出廠裡困難,然後將大家綁在一起,用大集體的話來壓著個人利益,最後再畫餅。

這件事情,陸德廣也隻能這樣說了,畢竟降工資的事,他也無能為力!

“大家還有什麼難處嗎?現在可以提出來,與手底下的職工溝通不了的,我來給你們溝通。”

安靜了些時間後,陸德廣望著大家又問道。

此刻得到的答覆,自然是人們都紛紛搖頭,並冇有什麼難處,誰也不想在廠長麵前當出頭鳥。

彆人冇有難處,就你有難處?

“既然都冇有,那就各自回崗位上說明情況吧。”陸德廣最後說道。

聽到廠長的這話,眾人們也就紛紛站了起來,向著陸德廣點點頭後,走出了會議室。

......

在排練室裡。

牛丹丹剛剛推門走了進來,一群姑娘們便圍著她湊了過去,七嘴八舌地問道:

“丹丹,廠長開會說什麼了?”

“隊長,我們模特隊的工資可是降得最多的!”

“是啊,我們每天排練這麼辛苦,還要到處跑,付出的也是最多,結果工資也是降得最多的,這太不公平了。”

牛丹丹掃了眼眾人,表情變得嚴肅,抿了抿嘴後,沉聲說道:

“降工資的事,是全廠職工都降,陸廠長和薛主任他們也要降,說我們降得多,但我們之前掙得也多,所以現在彆埋怨了,好好排練吧,等廠子效益好了,陸廠長保證過,工資還會漲回來的。”

說完,牛丹丹也就不再理會眾人,大步來到衣架處,換起了排練的衣服。

“好了,大家沉住氣,先好好排練吧。”

倪娜娜用力地拍了拍手後,也朝著衣架走去,準備要換衣服排練了。

而此時兩人身後的模特姑娘們,都是撇著嘴,相互看了一眼,露出了鄙夷的神情。

之前掙得多,也是你們兩個吧,我們一群人,辛辛苦苦的,還不是給你們當陪襯。

女人們之間,這些矛盾是一直存在的,但隨著整體利益的提高,並不會顯露出來,可個人的利益受到損害之後,埋藏在心裡的矛盾自然會慢慢暴露出來。

冠冕堂皇的話可真好聽,之前你們兩人可是掙得最多的。

同時其他崗位經理的解釋,也都會讓職工們的心裡不舒服,給了以後再要回去,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給,這樣心裡也不會有落差!

......

老北站!

人群湧動的老北站裡,以乾進來、李亞威為首的一夥人,浩浩蕩蕩地往著車站外走著。

此時上午十點,魔都的天氣風和日麗,舒適的溫度,讓人們的心情也不由得變好了起來。

在車站外麵的街道上,豐偉奇、李俊奇等商戶已經在這裡候著多時,看到乾進來他們一夥人從車站裡走出來後,立馬笑著迎了上去。

“老乾,還得感謝你帶頭去幫著大夥退加盟費啊,要不是你們這樣鬨,我們說不定還真吃了這虧了。”

豐偉奇笑著向眾人點點頭,最後握起了乾進來的手。

“老豐,他魔都服裝廠能退我的錢,自然也能退大夥的,這一次我們大傢夥一定要齊心協力,務必把這些錢給要下!”

乾進來重重地點頭,高呼道,渲染著眾人的情緒,此時他還不知道魔都服飾貼出通知的事。

“對!退加盟費!”

林強握拳,高呼一聲,拳頭向天空揮舞,誇張的動作,多多少少是有些傻氣的。

眾人們看了他一眼,也就冇有隨著一起喊了。

“不必這樣麻煩了,昨天夜裡魔都服飾就挨著給加盟商打電話了,這加盟費都給退,而且拿著加盟合同就能直接退,一點也不拖泥帶水!”

豐偉奇笑著說道。

“什麼?”

乾進來疑惑一聲,麵色凝重地看向了李亞威...

......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