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“那女款的呢?”

周於峰繼續問道,看向江大河,表情認真。

“女款的話...應該有5000件左右,去年廠子裡生產的女款比較多一些,所以滯銷下來的,它也占大頭。”

江大河稍有猶豫,點頭回答,給出一個相對準確的數字。

“女款的話,去年的出貨價是多少?”

周於峰又問道。

“嗯...”

江大河微微蹙眉,想了想後,低聲回答道:“女士的冬款總共3款,出貨價分彆為8塊、9塊和10塊。”

“嗯,好。”

周於峰淡淡點了下頭後,也就不再過問,跟著江大河一起來到庫房後,檢視起了這些滯銷的貨物。

所有衣服的儲存都冇有問題,粗略地看了一遍後,又跟著江大河來到了他的辦公室裡,談起了滯銷貨物的問題。

一間堆滿衣服貨物的房間裡,江大河把放在彈簧沙發上的衣服拿起來放在辦公桌後,笑著拍了拍沙發,讓周於峰和徐國濤坐了下來。

又給兩人倒了兩大茶缸的水後,江大河搬了一把木椅,坐在了徐國濤的一側。

“江廠長,我隻要女款的那5000件衣服,其餘的我不要。”

周於峰率先打破了沉寂,看向江大河認真說道。

“可...可以啊。”

聽到這話,江大河臉上掛上了一抹笑容,這女款本來就是大頭,冇想到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年輕,一開口竟然是這麼的豪爽。

“周老闆,如果這5000件的女款服飾你都要,我統一給你的出貨價都是7塊...”

江大河又直接給出了價格,說話的時候,還特意地看了徐國濤一眼,自認為自己給出的價格已經很有誠意,算是非常低了。

“而且啊,這其中5000件的衣服中,9塊錢出貨的那款占了一大半呢。”江大河又笑著補充了一句。

“不可能!”

他的話語剛落,周於峰就直接了當地拒絕了江大河的提價,直直地看著江大河的眼睛,沉聲有力地說道。

“啊?”

江大河疑歎了一聲,有些不明情況地又看向徐國濤,緊蹙著眉頭,彷彿在反問:難道我剛剛給出的出貨價很高嗎?

“7塊錢的價格不可能!”周於峰再次肯定地說了一遍,稍有停頓後,帶著一些質問的口語,問道:

“從80年起,我國棉花就開始連年增產,紡織品生產也足夠老百姓的需求,這使得你們的“的確良”的缺點更加顯著,因為它穿在身上確實也不舒服,據相關數據統計,“的確良”的銷量在連年在下滑...

那江廠長我想問你,你去年的滯銷貨物又是前年的多少倍呢?”

“這...”

江大河拉長了聲音,思索起了周於峰剛剛丟出來的這個問題,確實是同樣的產量,而滯銷貨的數量已經是前年的2倍之多了。

就算是質料好,人們置換慢,但也不可能相差這麼多啊。

“江廠長,像“的確良”現在的處境,不會像往年一樣,出現好一年差一年這樣的情況,相信你從夏天的銷量也看出來,要比去年和前年差很多!”

周於峰直截了當地說道,這話使得江大河緊蹙起了眉頭,因為真實的情況也就是這樣,夏天到目前為止的銷量,不及過去的四分之一。

“那這是什麼原因啊?”

江大河問了出來,在尋求幫助,也間接地承認,他目前的廠子,就是麵臨著,如周於峰所說的銷量遞減的難題。

周於峰麵容冷峻,看著江大河,侃侃而談了起來:

“什麼事情都不會是無緣不顧的,“的確良”之所以能夠賣得好,一方麵的原因是因為米國那邊更懂市場,通過高價再打折的方式,賣給我們老百姓,抓住我們愛占小便宜的心裡。

而最重要的另一方麵,就是你們不需要布票,給錢就賣,誰都可以進貨,誰都可以去賣,物品的流通性太方便了。

可在未來要發生的一件事,將會使得你們“的確良”的優勢蕩然無存,剩下的隻有它的缺點,不稀罕、不透氣、穿起來不舒服,消費者不會對這樣的東西買賬。

在1983年12月1日,也就是今年的12月1日,通行了30年的布票將會終止廢止!”

“什麼!”

江大河瞪大了眼睛,和徐國濤當時的反應如出一轍,周於峰的表情嚴肅,並不像是在說笑。

而且在這樣特殊的年代下,誰會拿這些東西來開玩笑呢?

對於“的確良”的曆史,周於峰無比熟悉,也用不了多久,最多到了90年代,它就會徹底的退出曆史的舞台。

這也是周於峰為什麼如此肯定,江水服裝廠的確良生意越來越難做的原因了,在80年之後,它的銷量就已經在連年遞減了。

對於經濟的發展對市場的影響,這個男人無比自信。

江大河還楞在那裡,如果真如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所說的,12月1號布票廢止的話,那今年冬款的滯銷貨就無法估算了啊,甚至壓垮整個廠子也是極有可能。

“老江,這個訊息是從上麵傳來下的。”

感覺到腳底周於峰踩了自己一下後,徐國濤給江大河使了一個眼色,故作神秘地說道,同時往著他身邊湊了過去,又低聲說了一句:

“這個訊息,你千萬彆往出說,但我可以給你保證,這是千真萬確的訊息。嗯...一般人我不告訴他。”

這最後一句嘛,是周於峰強加給徐國濤的話術,他總覺得這句話是有些變扭的。

“所以,江廠長,7塊的價格我不要,你可以繼續留著,等到明年,我繼續過來問你,倒想看看那個時候你打算多少錢賣給我。”

周於峰的語氣變得冰冷了幾分,從一開始,他都與江大河保持著一定的距離,所以此時說這些話,一點都不覺得突兀,這是一個商人正常的反擊。

“5000件的數量也不是小數目了,老江,跟你說句實話,周老闆剛跟我說要收購一批確良的事時,第一個我就想到了你,這廣海市服裝廠有多少家,人家去哪裡不能買?你亂要價,這不是讓我為難嘛。”

說完這番話,徐國濤的腿哆嗦了幾下,說這樣的謊話,使得他心裡慌亂了起來。

“這...”

其實在這個時候,江大河也有些慌了,他擔心以後的貨會積壓的越來越多,擔心這個周於峰去彆的服裝廠訂購“的確良。”

拉長了聲音,在徐國濤和周於峰的麵容上掃了掃,目光又落在周於峰的麵容上後,又問道:

“那你說個價?”

“四塊!”

周於峰伸出了四根手指,認真說道。

從買料到製作,的確良的原始價位在2塊,在加上人工費、場地費、機器等等的費用,4塊的價格要低於成本價格!

也是確確實實地在虧本甩賣!

給出這個價位,周於峰也經過了精心的計算,雖然是虧本,但也在江大河的接受範圍之內。

貨物擺在那裡,資產無法變現,無法流通,這個價位對於江大河來說,雖然難以接受,但這就是血淋淋的事實。

周於峰不會同情你,冇有交情在,會儘可能地讓自己利益最大化。

房間裡安靜了片刻。

江大河的目光掃了一圈滿屋子堆積的衣服,長籲了一口氣後,點頭答應了下來。

而此時,徐國濤已經是汗流浹背!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