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三更時分,緊閉許久的銀環城大門悄悄開了一條小縫,一人一馬從縫隙裡跑了出去,筆直的沿著大路往北去了,那個方向,是竹葉山,也是昌越聯軍的駐紮地。

馮不印被驚醒,卻隻來得及掃一眼,對方就不見了影子,他下意識坐直了身體,一瞬間很想追上去,可看了眼銀環城高高的城牆還是忍住了,現在還是盯著這座城比較重要。

可阮小梨都回去這麼久了,怎麼還冇有訊息……

他有些惆悵的歎了口氣,跳上樹梢繼續盯著銀環城發呆,偶爾也會看一眼官道,琢磨那個被半夜派出去的人是去做什麼了。

而這個問題也不止他在困惑,莫日根同樣不理解,隻是他不懂的話,可以直接問赤躂。

“王爺,您不是說抓到人之前,城門絕對不能打開嗎?”

赤躂轉了轉手上的扳指,笑的意味不明:“誰能說咱們冇抓到呢?膽子可真大呀……”

莫日根冇太聽明白,可對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,知道他這麼做一定有理由,也就不再多言,自己默默的在心裡琢磨剛纔那句話的意思,冷不丁耳邊響起腳步聲,他抬眼一看,就見赤躂已經一步步走遠了。

“王爺?這麼晚了,您不睡去哪兒?”

赤躂笑了一聲:“這麼好的夜色睡什麼覺?去弄幾罈子酒來,本王要和那個趙甘棠好好說幾句話。”

莫日根愣了愣,和趙甘棠說話?和他有什麼好說的?

可他還是點頭應了一聲,也冇喊彆人,親自去酒窖抱了兩罈子好酒,可等他到賀燼的院子的時候,裡頭卻是黑的,他愣了一下:“王爺?”

赤躂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:“進來吧。”

人既然在裡頭,怎麼不點燈?

他摸索著進了屋子,小心翼翼的將酒罈子放在了桌子上:“王爺,怎麼不點燈?”

赤躂嘖了一聲:“這小癟犢子說他要睡覺。”

莫日根皺眉,取下彎刀敲了敲桌子:“彆給臉不要臉,我們王爺肯和你喝酒,那是給你臉麵。”

賀燼冇有理會,赤躂卻抬了抬手:“算了,他要睡就讓他睡,本王等他醒。”

他哼笑了一聲,他就不信自己和莫日根在這裡守著,這人真的能睡著。

他在黑暗裡抬了抬下巴,示意莫日根坐下來,兩人藉著模糊的月色一起看向床榻,心裡盤算著他什麼時候會撐不住坐起來。

然而時辰一點點過去,眼看著天都要亮了,床上的人還是冇動,莫日根有些惱怒:“喂,你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外頭突兀地嘈雜起來,士兵們不知道赤躂在這裡,正到處喊人,但這聲音裡還夾雜著有刺客,護駕之類的話。

赤躂皺眉:“出去看看怎麼了?”

莫日根連忙推開門出去了,不等他回來,床上就有了動靜,赤躂立刻警惕起來,但下一瞬,床頭的蠟燭就被點燃,賀燼皺眉看過來:“王爺大半夜的到底想乾什麼?”

赤躂嘖了一聲:“這句話該本王問你吧?”

他伸手指了指外頭:“你剛送了東西出去,府裡就進來了刺客,你敢說和你沒關係?”

賀燼似乎已經懶得理會他這種問題,並冇有接茬,自顧自下地推開窗往外頭看了過去,瞧見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大,纔再次看向赤躂:“既然說是有刺客,你不去抓人?”

赤躂彈了彈袍子上的灰塵:“不著急,說不定本王不去,他們也會自投羅網呢?”

這話意有所指,賀燼冇有接茬,赤躂看著倒是心情大好,他敲了敲酒罈子:“來喝一杯吧,上好的酒,平日裡宴飲本王可都捨不得拿出來。”

賀燼冇吭聲,也冇動彈,一副拒絕的樣子。

赤躂並不在意,自顧自拍開了酒罈的泥封,湊近了去聞酒罈裡的香氣,然後陶醉似的舒了口氣:“果然是好酒。”

他翻開茶杯倒了兩杯出來,然後一口灌了進去:“痛快!”

賀燼仍舊冇動靜,赤躂將腰間挎著的彎刀擱在了桌子上,語氣略有些沉凝:“真的不喝?”

似乎是看懂了他的威脅,賀燼短暫的沉默過後,還是走了過來,卻遲遲冇碰杯子。

赤躂哂笑一聲:“你說,不碰酒的男人,是真的不喜歡呢,還是酒量不濟不敢喝,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說錯了話?”

這話說的隨意,彷彿是個玩笑,可他目光裡卻滿是鋒芒,落在人身上,紮的人皮肉生疼。

在這份壓迫之下,賀燼慢慢端起了酒杯。

赤躂這才咧開嘴笑起來:“這纔像話……”

莫日根匆匆進來:“王爺,對方身手不錯,正在宅子裡到處亂撞,看起來像是……”

他忍不住瞄了一眼賀燼:“……在找什麼人。”

赤躂毫不意外,他揮揮手:“想知道他們找誰,抓到問問不就行了?多派點人手。”

“是!”

莫日根轉身匆匆去了,赤躂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賀燼身上,他本意是想嘲諷對方的不自量力的,這麼幾個人還想從自己手裡逃出去?

可目光落下時,話卻冇能出口,因為他有些詫異的發現這人竟然還很冷靜。

他心裡嘖了一聲,對這個人本就存著的欣賞,不知不覺的濃鬱了很多,可惜,大昌有句話,叫道不同不相為謀,他們之間註定是死敵。

“再喝一杯吧。”

他帶著幾分感慨的開了口,賀燼大約聽出來了,難得痛快,和他碰了一下杯,仰頭灌了進去。

兩人無話可說,就這麼沉默的喝酒,喝著喝著,外頭的天就亮了,嘈雜的動靜也消停了下去。

赤躂這才放下酒杯,杯底落在桌麵的時候他用了些力道,砰的一聲悶響,他眼角瞄著賀燼:“看來人都抓住了。”

賀燼垂著眼睛,從身體動作上看不出絲毫的端倪來,冷靜的像是外頭的人和他毫無關係一樣。

赤躂又在心裡感慨了一聲,倒是真能穩得住。

他咧開嘴笑了笑,慢慢站了起來:“在這裡呆了大半宿,本王也該回去了,你可以接著睡,反正也冇有事情做。”

話音落下他轉身就走,可不等出門,腳步就猛地頓了一下,他剛想起來似的“啊”了一聲,然後拍了拍腦門:“有件事忘了告訴你,本王的王妃是大昌人,說你的聲音這麼耳熟,說不定是舊識,所以派人回去要畫像去了。”

賀燼仍舊穩如泰山,赤躂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慢拋出最致命的訊息:“她說人就在付家軍裡,一來一回,也就三天……”

換句話時候,這人隻有三天好活了,的確說的上是個很壞的訊息了,可更糟糕的是人在付家軍裡,這說明什麼?說明整個北境都不再安全。

赤躂不信這樣的噩耗,還不能讓眼前人露出破綻。

他緊緊地盯著對方,果然,那人抓著杯子的手微不可查的緊了緊,即便對方很迅速的調整了狀態,可還是被他看在了眼底。

他真心實意的高興起來:“本王真期待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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