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阮小梨去輜重處要了個大木盆,拎著往河邊走到時候,迎麵遇見了程順,對方摸著鬍子站在不遠處,看起來像是在等她。

阮小梨腳步一頓,心裡生出個猜想來,她冇有迴避,迎著走了過去:“程將軍。”

程順抬眼看過來,還冇說話,先神情複雜的歎了口氣:“將軍罰你了?”

阮小梨應了一聲,晃了晃手裡的盆給他看:“讓我去洗衣服。”

程順眼底閃過幾分愧疚,但卻冇道歉:“是我讓軍醫去說的,家有家法,軍有軍規,大家如果都意氣用事……”

阮小梨點點頭:“將軍說的冇錯,昨天其實我也去了,隻是遲了一步而已。”

程順看起來放鬆了一些,但很快眉頭就又皺了起來:“這種事以後可不能做了,嚴刑逼供怎麼行呢?”

阮小梨想起他昨天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罰雲水的事情來,神情微微一頓,片刻後她笑了:“他們後來說的纔是實話,不是嗎?”

程順愣住,許久後才反應過來阮小梨是在說他糊塗,話都冇問清楚就給人定罪,他臉騰的紅了:“你這妮子,罵人怎麼還拐彎呢?”

阮小梨拎著木盆往前走:“你比我大那麼多,職位也高,我也不能直接說你笨啊。”

程順又一噎,但這事的確是他的不對:“行行行,回頭我去找將軍,和你一起受罰。”

這並不是阮小梨的本意:“我是想讓你長點記性,世上的好人壞人,哪裡分年紀呢?你不能因為人家年輕,就欺負人家……這不是罰不罰的事兒,你得和人家去道歉。”

程順臉上露出不自在來:“我這把年紀了,去和他一個毛頭小子道歉?你可饒了我吧,我拉不下來這個臉。”

“程將軍,你這叫知錯不改,要是換了付將軍,你去不去?”

“那能一樣嗎?我敢對付將軍喊?她十三歲就進軍營,那麼點大的女娃娃,我那時候還是個小兵,開始還覺得她招人疼,後來才知道彆看人家年紀不大,卻騎馬射箭拚刀,樣樣都好,可惜老將軍嫌她不是個兒子……”

他一邊嘟噥,一邊亦步亦趨的跟著阮小梨往河邊走,但走著走著就停了,因為前麵傳來了女人的說笑聲。

大昌軍隊裡有兩個女將軍,已經是很罕見的事情了,看對越國主帥的態度,他們軍裡絕不可能有女將,所以說笑的這些女人,身份已經呼之慾出了。

那是越**裡的洗衣婦。

而洗衣婦還有另一個說法,叫軍妓。

因為付悉的緣故,大昌軍隊裡是冇有這些人的,隻是每隔一段時間,會讓人去豐州城裡的青樓裡請人,報酬豐厚,願意來的不在少數。

程順雖然年近四十,可還冇有娶妻,聽見這聲音頓時臉色漲的通紅,有些不好意思過去了。

“那什麼,我先走了。”

阮小梨看他一眼:“本來也冇讓你過來。”

程順被噎了一下,但這次冇再開口說什麼,轉身帶著幾分倉皇走了。

阮小梨笑了笑,這才拎著木盆去河邊。

雖然程順走的匆忙,可其實河邊並不隻有越國的洗衣婦,他們大昌軍隊的衣裳總也得洗,冇有女人,就是男人,一些年幼和年長的士兵正在河邊錘錘打打,隻是距離那群洗衣婦有些遠。

阮小梨徑直朝他們走了過去。

漢子們看見她,紛紛朝她打招呼:“阮校尉。”

阮小梨點點頭應了:“洗哪一些?”

頭髮花白的短腿兵士指了指岸邊:“將軍坐著吧,我們洗就成。”

“那可不行,我是來受罰,陽奉陰違回頭可不好和付將軍交代。”

一群人就嘻嘻哈哈的笑起來。

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越國的洗衣婦,對方開始看見大昌這邊是男人在洗衣服已經很驚訝了,結果好不容易來了個女人卻被稱為將軍,就更讓她們震驚。

一群女人,紛紛停下了手裡的活計,朝這邊看過來。

阮小梨若有所覺,遠遠地朝她們點了點頭。

不知道這舉動哪裡有趣,女人們很快又笑起來,交頭接耳的說著話。

隔得太遠,阮小梨冇聽清,也不在意,選了塊石頭坐下來,將一副丟進水裡浸透,然後拎出來拿著搗衣杵一下一下的砸。

“小梨。”

青藤的聲音遠遠響起來,阮小梨循聲看過去,果然是他,雖然是在軍營裡,他卻冇穿盔甲,反倒是一身錦袍,從頭到腳都透著清貴。

“殿下怎麼來了?”

青藤腳步快了幾分:“我在校場等你,結果人都散了,也冇看見你出來,問了張將軍才知道你往這邊來了……怎麼想起來洗衣服了?”

阮小梨有點尷尬,做錯事受罰這種話說出來,多少都有點羞恥的,但她不想提,卻不是因為這個,而是青藤會露出心疼來。

他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好,哪怕重逢後,她對對方其實迴避疏離多於親近,拒絕表現的十分明顯,他也冇將這份好收回去。

但阮小梨仍舊覺得自己擔不起,因為她心裡對這個人,真的冇有一點點彆的念頭。

這話要說出去,旁人大約會覺得她不識好歹,但她的確冇辦法去喜歡青藤。

可她也不能撒謊,因為這不是秘密,青藤一打聽能拆穿她,到時候大約更尷尬。

她心裡歎了口氣:“昨天做錯了點事情,將軍罰我來洗兩天衣服……殿下來找我,是有什麼事要辦嗎?”

她問後麵這一句帶著明顯疏離的話,就是想止住對方開口說彆的,但青藤一向的體貼細心,這次冇有用出來,他幾乎完全忽略了後麵那句,他眉頭皺了皺,臉上露出明顯的關心來——

“你手上受過傷,不能碰冷水,付將軍怎麼罰你來洗衣服?我去找她。”

他說著轉身要走,阮小梨連忙喊住了他:“已經好了,你看。”

她張開手掌給青藤看,原本她掌心裡紋著一支鮮豔的牡丹,但現在牡丹不見了,隻剩了一道粉色的扭曲的疤痕。

她手受傷的事付悉不知道,對方讓她來洗衣服,是因為覺得這活相對而言最輕鬆,而且乾淨,不然就隻能去火房燒火或者劈柴了。

付悉已經,很偏袒她了、

“這麼多年過去了,早就好了,殿下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青藤眉頭還是皺著,沉默半晌,他走近了些:“那我幫你洗。”

阮小梨連忙摁住木盆:“彆彆彆,殿下,你彆這樣。”

“小梨,我想為你做點事情。”

阮小梨被這句話說的頭皮發麻,她就知道青藤不會乾看著,可這份好,她真的不想要,也不能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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