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喬萬海一抖,見金羽衛要進來拖人,心裡叫苦:“皇上,賀侯才立了功,身上還又添了傷,不能再受刑了,這可是您唯一的外甥,您息怒。”

皇帝滔天的怒火一頓,他看了眼賀燼蒼白的臉,煩躁的揮了揮手:“下去。”

金羽衛連忙退了出去,喬萬海心裡一鬆:“賀侯年輕難免衝動,皇上大人大量,莫要和他計較,回去抄幾遍《孝經》,肯定就要懂事了。”

皇帝冷冷一笑:“《孝經》?”

他指著賀燼:“你看他這副樣子,像是會懂事的嗎?”

喬萬海忍不住去看賀燼,方纔險死還生一遭,他臉上竟然半分旁的情緒都冇有,既不見對天子之怒的畏懼,也不見逃過一劫的慶幸……果然是看的人生氣。

他隻能苦笑:“賀侯啊,你真是……唉,你讓老奴說你什麼好?這種事你怎麼想的?長公主她也不可能同意啊。”

就是因為知道長公主不會同意,所以賀燼纔想著要請皇帝賜婚,隻是這件事急不來,本該需要長久的謀劃纔對。

可是……

他一頭叩在地上:“求皇上成全。”

這話說的喬萬海心裡也有些窩火,怎麼還執迷不悟了?

“賀侯,世間女子好的多的是,何必非要糾纏一個?”

皇帝陰沉著臉:“你若是當真喜歡,朕允你納她為妾,哪怕是做個貴妾,朕都能扛著旁人的閒話準了,為妻卻絕對不成!朕丟不起這個人,長公主和你忠勇侯府也丟不起這個人!”

貴妾……

不,他不願意讓阮小梨再做妾,再去卑躬屈膝的對著旁人。

他慢慢握拳,語氣冇有絲毫動搖:“求皇上成全。”

皇帝眼睛一瞪,咬牙切齒道:“絕不可能!”

賀燼抬起頭來:“皇上,昨日您應承臣的時候,越國薑國的使臣都在……”

“你在威脅朕?!”

賀燼連忙叩首:“臣萬死不敢……”

皇帝低吼著打斷了他的話:“滾出去。”

賀燼冇動彈,木頭似的跪在原地,喬萬海隻能去拉扯他:“侯爺,還是先回去吧,彆和皇上過不去……”

賀燼仍舊紋絲不動。

眼見是勸不動他了,喬萬海歎了口氣,隻能去看皇上,小心翼翼的防備著他發作:“皇上……”

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,剛纔還暴跳如雷的皇帝現在竟然詭異的平靜了下來,他隻是垂眼看著賀燼:“你鐵了心要娶她?”

“是。”

皇帝眼神漸冷:“好,朕金口玉言,自然不能食言,你既然非要如此……”

他看了眼喬萬海,那裡頭的殺意,看的對方渾身一抖,心臟跟著一顫,卻仍舊點了點頭。

皇帝回了龍椅,似乎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:“那朕就如你所願,喬萬海,去煙花巷傳旨吧。”

賀燼一顫,連忙抬頭看過去:“謝皇上……”

他話音猛地一頓,不對,哪裡不對。

他半截話冇能說完,心臟先狂跳了起來,一股讓人遍體生寒的危機感湧了上來,他幾乎來不及思考,便先開了口:“不,皇上,臣後悔了,臣不想求婚事了。”

皇帝輕嗤一聲:“賀燼,你把朕當什麼?容得你出爾反爾?”

他這副反應,越發讓賀燼心裡發涼,不祥的預感算是成了真,他一頭叩在地上:“皇上開恩,皇上開恩!”

他一時間心跳如擂鼓,怎麼會這麼蠢,怎麼就忘了為了維護皇家顏麵,皇帝會直接下旨殺了阮小梨?

他怎麼能一時衝動,就不管不顧的進了宮,將所有謀算都拋在腦後就進了宮……

賀燼,你要害死阮小梨了,你這個廢物要害死她了……

他將額頭狠狠砸在地上:“皇上開恩!”

皇帝麵無表情的看著他,慢慢的搖了搖頭:“晚了,喬萬海,還不去。”

喬萬海麵露不忍,卻仍舊應了一聲,賀燼一顫,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抓住了喬萬海的手不許他走:“喬公公,彆去,彆去……”

喬萬海不忍心走,卻又不得不走,兩人一時間頗有些僵持。

皇帝剛壓下去的怒火再次翻湧起來:“賀燼,你放肆!”

賀燼全身僵硬,卻仍舊搖頭:“皇上,開恩。”

他再次跪下去:“臣願意一命抵一命……求皇上放過她。”

皇帝被這句話徹底激怒,他狠狠將鎮紙砸了下來:“為了個青樓女子,你竟然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,你這個孽障!”

“求皇上開恩!”

皇帝被氣的頭暈目眩,腳下一個踉蹌,跌坐在龍椅上,喬萬海連忙上前給他摁了摁頭皮:“皇上,保重龍體啊……”

賀燼膝行兩步:“皇上……”

皇帝握拳,狠狠砸了下書案:“好,朕就再給你一次機會!賜婚的人,你到底選誰?”

賀燼一震,賜婚的人……

他下意識搖頭:“臣不要了,臣不要賜婚了,求皇上彆動她,求皇上開恩……”

聽起來倒像是退了好幾步,可皇帝很清楚,這話裡更深的意思,分明是他除了阮小梨,根本不想娶彆人。

“你還是冇有歇了心思?賀燼,你真的太讓朕失望了!”

賀燼冇能開口,他有一肚子非娶阮小梨不可的理由,可冇有一條,能打動皇帝,所以他隻能叩首:“求皇上開恩。”

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:“滾出去!”

賀燼一顫,身上緊繃的力道驟然一鬆,皇上這是,答應了。

劫後餘生讓他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,他再次叩首:“謝皇上。”

他撐著地麵站起來,甫一抬頭,眼前便是一黑,不等弄清楚怎麼了,血先順著額頭淌了下來,他不受控製的一晃,這才反應過來時剛纔磕頭磕得太用力了,以至於眼下竟然連路都有些看不清楚。

可好在,冇事了,阮小梨冇事了……

他抬手捂著傷口輕輕鬆了口氣,隨即用力甩了甩頭,眼前仍舊是霧濛濛的,但這地方他很熟悉,即便是看不清,也仍舊能走。

他小心翼翼的邁出禦書房的大門,外頭明亮的陽光落在他身上,他情不自禁一顫,差一點,就差一點,他就害死阮小梨了……

“賀燼。”

身後卻忽然傳來皇帝聽不出情緒的聲音。

賀燼腳步一頓,嗓音不自覺發顫:“……臣在。”

皇帝似乎是歎了口氣,可隨後聲音便徹底冷淡了下去:“朕看你是居高位太久,已經不知道為人臣,為人子的本分了……去守著城門反省反省吧,什麼時候想明白了,歇了娶那女人的心思,再來見朕。”

既是反省,守城門的時候,便不再是尊貴的忠勇侯了。

賀燼扶著門框的手越來越緊,半晌他才緩緩吐了口氣,轉身在禦書房門外跪下來:“臣,領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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