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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十號這一天,從清早就開始下雨,滴滴答答了一整天,終於讓京都的燥熱天氣有所緩和,空氣中帶著陣陣的清涼。

晚上這會,這雨突然又大了起來,伴隨著強風,猛烈的雨珠劈裡啪啦地敲打在窗戶上,那陣仗,像是非得敲碎玻璃似的。

一聲驚雷後,樓房裡的感應燈都亮了起來,停放在樓道口的車子砸在地上,發出清脆的聲響,給人一種世界末日的既視感。

“你還要把京都淹了不成?”

乾進來詐唬了一聲,將窗戶緊緊閉上後,隨之又縮著脖子,坐到了周於峰對麵的沙發上。

此時在夏為資本,董事長的辦公室裡,一眾職工在聽著一把手說些事情。

一月之前,乾老貨的工作開始調動,但畢竟是副廠長的職位,不可能是拍拍手就能上崗。

要交接的工作太多,流程繁瑣,一直到今天,才完成所有的程式,預計在後天正式任職浙海市總服裝廠,副廠長的職位。

眼下是找到一把手來告辭,說明行程。

而老乾原來的位置,真如田亮亮想得那般,由他頂上了,雖暫時是代區域負責人,但隻要自己不犯錯,轉正是遲早的事。

此刻兩人湊在一起,合不攏嘴的樣子,有幾分小人得誌的味道,就像是偷了人家地裡的大西瓜,冇被髮現,嘗一口還是倍兒甜。

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,周於峰一直在京都,下定決心要搞出百分百國產的電腦後,就一直為著此目標前進,而當前的世界計算機技術,華夏的水平並不落後。

此時陳春還在一把手的辦公室裡商議,幾乎每天都是焦頭爛額的狀態。

麵對李康順、杜永員等人的邀請,周於峰是一推再推,務必要先把計算機的事落成,再去考慮其他,唯一的一點好處是,每天回家,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,不像在島國時,那般淒涼了。

“老乾,你在工作方麵,我冇有什麼好囑托的,隻是位置的轉變,可不隻是單單稱呼不一樣了,更是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了。

就如馮廠長當初為了廠子的安危,不惜跟我鬨翻,你急需要這樣的決心,不能隻考慮小團體或者眾人,而是底下所有職工。

總之你自己品,好好向老馮學習,同樣,這個道理,也適合亮亮你。”

周於峰囑咐一番後,倚靠在沙發上,看著用力點頭的兩人,淡出一抹笑意,接下來的語態變得輕鬆。

“老乾,回去以後,彆三番兩頭地往我大嫂家跑,我嫂子在我跟前,對你可是冇一句好話,把你提上來,都給我造成家庭矛盾了。

說什麼,老乾那種人,當上服裝廠,可不得把廠子都給搬空了,都給自己家裡撈了。”

周於峰故意刁難乾老貨,學著薛文文的口氣,想看他的反應。

“呀!”

果然,乾進來一拍大腿,露出了標誌性的一幅憨厚麵容,急忙道:“於峰,我肯定一心撲在工作上,但跟文文的問題,就是鄰裡鄰居拌了兩句嘴,說得氣話!而且,那是她對我之前的刻板印象。”

“哈哈哈哈”

周於峰和田亮亮同時笑了起來,就在這時,一道清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幾人的談話。

周於峰稍有停頓後,起身去接電話,可就“喂”的那一聲時,一道閃電劈向天際,隨後便是震耳欲聾的聲音,讓其有了短暫的耳鳴。 “啊?哪位?在說什麼?”

周於峰蹙眉又問道。

“是曲姨,曲貴餓。”婦人的聲音再次傳來,帶著幾分怠倦。

“是您,嗬嗬,曲姨好,這雨這是下得太大了。”冇聽出曲貴餓的聲音,周於峰尷尬地笑了笑,這纔是想起與沈叔的約定,骨乾大會結束後,兩人一定要見一見。

於是周於峰又趕忙問道:“曲姨,我沈叔呢?”

“於峰啊”

可曲貴餓的聲音卻是變得嗚咽,像是在極力剋製著悲傷的情緒,然後小心翼翼地詢問:

“你沈沈叔走了,你要是有時間的話,回來送上他一趟,一直在閉眼的時候,都在惦記著你。”

失去依靠後,婦人的情感變得敏感,而曲貴餓又是聰明人,搞了一輩子工作,知道沈佑平跟周於峰的關係,僅限他們兩人。

如今那口子先走一步,自是得重新審視這份關係,主要是周董事長的社會地位太高了,需要注意的細節也多。

沈叔走了!

這個訊息如同一枚炸彈,在周於峰腦中轟炸,“轟”的一聲,不知道是閃電,還是真的響了,腦袋一片空白,隻聽到道外頭的雨怎麼下得那麼大,讓人心生厭煩。

“於峰,你要是忙的話,千萬不要勉強,曲姨知道你工作的複雜性,需要操心的事太多。”

見周於峰許久未言語,曲貴餓又補充了一句。

而就是這句疏遠且客氣的話,讓周於峰腦海中,漸漸浮現起與沈叔相處的點點滴滴,有不歡而散,也有爽朗的笑容,那句宏亮的話,我沈佑平就是老百姓的天平,要念著一份公道。

最後定格的畫麵,是那間屋子裡,與沈叔坐在小桌上,喝著稀飯,吃著饃饃。

怎麼就這麼突然走了呢?明明在通話時,沈叔的聲音那麼有精神,明明約好七月份見,我為什麼不能回去看一眼沈叔?為什麼要食言?

自責、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,周於峰紅了眼眶,竟是吐不出一個字,可曲貴餓的聲音依舊是小心翼翼,開始為周於峰不能來而圓場了。

“唉”

長長的一聲歎息,在辦公室了裡響起,乾進來、田亮亮等人,皆是聽出來一把手悲傷的情緒,探前身子望了過去,麵色凝重。

“於峰?”曲貴餓又叫了一聲。

可週於峰他自己依舊是講不出一句話,太難受了,隨之緩緩地掛斷了電話。

“黑子,回趟臨水。”

周於峰低語了這樣一聲後,便往屋外走去,屋裡的一夥人麵麵相覷,但很快緊步跟在一把手身後。

“現在就走嗎?”

黑子急著問道,與周於峰並肩下著樓。

“嗯。”

周於峰應了一聲,可這樣的一個“嗯”,跟前的其他人,都能聽得出一把手此刻有多麼著急,像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。

黑子點點頭,也不再多語,步伐越來越急促。

很快,一輛車子穿梭在黑夜瓢潑大雨的街道上,速度越來越快-